兩敵相持，無以得其情則疑，疑故易駭，駭而應(yīng)之必不能詳；有以得其情則定，定故不可惑，不可惑而聽彼之自擾，則權(quán)常在我而敵實受其弊矣。古之善用兵者，非能務(wù)為必勝，而能謀為不可勝。蓋不可勝者乃所以徐圖必勝之功也。我欲勝彼，彼亦志于勝，誰肯處其??？勝敗之情戰(zhàn)于中，而勝敗之機未有所決。彼或以兵來，吾敢謂其非張?zhí)撀曇砸液?？彼或以兵遁，吾敢謂其非匿形以誘我乎？是皆未敢也。然則如之何？曰：「權(quán)然后知輕重，度而后知長短」，定故也。「他人有心，與忖度之」，審故也。能定而審，敵情雖萬里之遠可定察矣。今吾藏戰(zhàn)于守，未戰(zhàn)而長為必戰(zhàn)之待；寓勝于戰(zhàn)，未勝而常有必勝之理。彼誠虛聲以耀我，我以靜應(yīng)而不輕動；彼誠匿形以誘我，我有素備而不可乘；勝敗既不能為吾亂，則故神閑而氣定矣。然后徐以吾之心度彼之情，吾猶是彼亦猶是，南北雖有異慮，休戚豈有異趣哉！
虜人情偽，臣嘗熟論之矣：譬如狩狗焉，心不肯自閑，擊不則吠，吠而后卻；呼之則馴，馴必致嚙。蓋吠我者忌我也，馴我者狎我也。彼何嘗不欲戰(zhàn)，又何嘗不言和，為其實欲戰(zhàn)而乃以和狎我，為其實欲和而乃以戰(zhàn)要我，此所以和無定論而戰(zhàn)無常勢也，猶不可以不察。曩者兀術(shù)之死，固嘗囑其徒使入我和，曰：「韓、張、劉、岳，近皆習兵，恐非若輩所敵?！箘t是其情意欲和矣。然而未嘗不進而求戰(zhàn)者，計出于忌我而要我也。劉豫之廢，亶嘗慮無以守中原，則請割三京；亶之弒，亮嘗懼我有問罪之師，則又謀割三京而還梓宮；亮之殞，褒又嘗緩我追北之師，則復謀割白溝河、以丈人行事我；是其情亦真欲和矣，非詐也。未幾，亶之所割，視我守之人非其敵，則不旋踵而復取之；亮之所謀，窺我遣賀之使，知其無能為，則中輟而萌辛巳之逆；褒之所謀，悟吾有班師之失，無意于襲，則反復而有意外之請。夫既云和矣而復中輟者，蓋用其狎而謀勝于我也。
展開全文 收起